文‖邱宏

在2021年春节之前，对于我来说，考本机动车驾驶证简直跟考飞行驾驶证一样，是件不敢想 不愿想的事。老天没有赐与我机械操作类的天赋，我打算今生就当一个安分的乘客。

尽管如此，我还是绕不开学车这个话题，身边总有朋友对此津津乐道。我听得最多的是关于对教练的描述。都说教练凶巴巴的，吼起成年人来跟训幼儿园学生一样的，未免太伤人自尊。其次便讲他们道路驾驶考试的经历——种种的惊险和不容易。

说来也怪，这些听来的信息本应该进一步打击我的自信心。可听得多了，我竟蠢蠢欲动地也想要试一试。大概是我认为既然都说是一件不那么容易的事儿，那么即便是最坏的结果——有始无终，也没有什么大不了吧。

于是，趁着这股被鼓动起来的劲儿，我稀里糊涂地就报了名。第一次坐在驾驶位那天，一想到竟然连我也在摸方向盘了，就紧张得浑身发抖。因为我早已在内心把教练妖魔化了，所以，尽管我的教练也是一副表情严肃 不苟言笑的样子，但我几乎觉得他是和蔼可亲的了。

接下来的事完全在意料之中。我笨手笨脚，老也把握不住窍门。我猜教练肯定是“对牛弹琴”的感觉。好在他不用难听的话骂人，也不阴阳怪气地嘲讽。他只是着急，急得不行的时候顶多严厉地说我几句，然后是越来越繁复的解释和没完没了的长吁短叹。我想他应该是学员眼中很完美的那种教练了——极其认真 高度负责，还不会像别人家的教练那样把人贬损到怀疑人生。

 只不过，他所有的优良品质，都不能阻挡我练车时的毫无感觉。那段时间，我特别痛苦，无数次在心里痛骂自己脑神经短路了才会冒冒失失地来做这件毫无把握 多少年也下定不了决心来做的事。我没有那种对驾车的热忱，每次都是硬着头皮去练车。

在这种心理煎熬下，我突然想到我那自闭症儿子。他学习时的状态跟当时的我是多么相像啊！都是教的人苦口婆心 学的人油盐不进。我也曾经把一个简单的问题越解释越复杂，我也曾因为无论如何都没办法让他明白我的意思而忍不住大发雷霆。可是，我的焦虑，除了加强他“我怎么都学不会”这种信念之外，还有什么用呢？

关键在于，我永远都是站在自己的角度上，总觉得自己已经使出洪荒之力了。他学不会，肯定不是我的问题。于是，我就持续地高强度施压。其导致的结果就是：儿子啥都不想尝试，做任何事都畏手畏脚。而我，什么时候体验过他内心的感受呢？

正是这样的联想，让我坚持了下来。我甚至十分感激这段不堪的往事。有许多的道理，人人都会讲，一讲也都能讲明白。但假如缺少了体验，那讲了也是空讲。譬如说吧，我们都知道“己所不欲 勿施于人”。那为什么还觉得训斥孩子是天经地义的呢？这样想来，被训一训也是好事。不然，很可能由于久了没被“老师”训，早忘了被训是怎样的感受。如果它这样令人难过，或许下次在吼孩子之前，我们心里会涌出这种感受，说不定能悬崖勒马 嘴下留情呢？

言归正传，痛苦固然是痛苦。然而，我终究是坚持下来了。于是，我又生出“天下事为之则易 不为则难”的感慨来。时至今日，我一看到这本来之不易的驾驶证，心里就涌出数月前那种无助感。我希望我不要忘记这种感觉。

（部分图片来自网络）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