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位里仅剩三位没有驾照的，也在今年紧赶慢赶地拿到手了。其中一位最有故事。

此人身材瘦小，身高不足一米六，四颗大龅牙，是他的标志。性格内向，大多数时候不能完整的说一句话。尤其是在人多和有领导的时候。单位每次开会或有集体活动，坐在最后排小角落里的总是他。

说他内向，在小角落里他时不时还要崩出两句俏皮话，显示自己的存在。当邻座的几个人听到，一起瞅他时，他又怯懦的低下头，一副很紧张的样子。让你不忍心奚落这样一个老实人。

可自从学车后，一下子像变了个人。说话声音又大，又爱和人抬杠。尽管大多数时候都是他先败下阵来。但是仍然拗着头，死不认输，和以前唯唯诺诺的形象截然不同。

第一关笔试，三个人很轻松的就过了。第二关，另外两个同事练车勤奋，技术过关，很快就约考了。他一看急了，那我也要约，不能比他们落后。其实他下班做兼职，练车的时间很少，要是硬约的话，教练提醒他有补考的风险。但是他不听，还放话说“我练的少，一样和他们一起拿证。”仿佛活了半辈子，才找到这唯一证明自己的机会。

考试是块试金石。不出所料，仨人只有他挂了。一上车把左右都搞反了，能过吗？他太紧张了。

交补考费一百元，也影响了三关和四关的考试。这让他又沮丧又觉得没面子。他是农村出身，媳妇早早下岗，在超市打工，两个孩子也不争气，上的大学都是高费。为了贴补家用，下了班，他就去送外卖。后来在一个亲戚开发的楼盘买了套房，总算在城里安了家。这几年，女儿工作了，眼看着儿子也要大学毕业，手里攒了点钱，有了买车的打算，才去学的驾照。

这100块钱补考费，他心疼了好几天。

回到单位，见人就分辩，他实际可以过关，因为紧张才挂了，其实自己的实力比另外两个还要强。说这话时不知道是害羞还是着急，不但说不成句，还结巴上了。

接下来几天，他暂停了外卖的活儿，一鼓作气在五月二十号这天拿到了驾照，尽管比另两个同事晚了那么几天，可他还是异常兴奋。还给自己的补考找了个时髦的理由，“有补考的驾照才是有灵魂的驾照，不补考怎么能赶上520这样有意义的日子拿证。”

他对自己的这套说辞颇为得意。走哪说哪儿。此时，用喜形于色形容他，一点不为过。

刚开始大家对这个平常看上去近乎木讷，异常节俭的一个人，能报名学车又很快拿到手，都不由自主夸赞两句，慢慢的，听他这套有灵魂的驾照说辞说多了，不免有些反感。都不愿和他聊拿驾照的事儿了。

可他自己好像还没过瘾。这天，老家的叔叔去世做百日祭奠，他慌慌张张骑上电车回家了。第二天，戴着口罩来上班。本来疫情戴口罩大家也见怪不怪，但是他一直戴着，再加上他和昨天相比，像泄了气的皮球，于是群而审之。

原来，拿证兴奋过头，回老家多喝两杯，半夜起来上厕所，一头栽到了地上，最突出的四颗大龅牙，当场光荣了。连带着以前补的假牙，和这次磕活络的，一下子需要修补十颗。小县城，按照最便宜的价格也要三千多。这次大家不仅是一哄而笑，而是连着几天都在讨论他的牙。最后一致认同他的说法“你的驾照确定是最有灵魂的驾照！”

捂着口罩我看见，他的脸憋得通红，只是这次连半句分辨的话也没说出来，只看见口罩一呼一吸，动了两下。他一下子又回到以前那个老实巴交的样子了。好事与坏事有时只隔了一层窗户纸那么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