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娟子

老爷子又劝我：有啥可怕的，考不过下回再考，又不拘留你半个月。

嫁与他十余年，女汉子被宠成温室里的花儿，想探出身子考个驾照都需要很大的勇气。

科目一理论考试，一只手摁着突突乱跳的心，一只手颤抖着点鼠标，以94分的成绩过关。科目二教练是位六十岁的老爷子，北京人有点贫。前三天就练了一个左右倒库，老是记不住点位和打几圈，把教练气得坐在大石头上抽烟：你倒库后面得跟着个装修队，一倒墙怼倒了。

“你看看人家的学员，离合踩得多稳！”

“你得多鼓励我”。

“有啥值得鼓励的？方向盘是金镏子做的吗，把那么结实？”

学了驾照才知道自己脸皮必须有多厚。

一拨科二学员在群里哀嚎，pk谁的教练骂人更狠，pk谁把教练气得更严重。

苦中作乐，迎来了第一次科目二考试。等了两个多小时，心跳到嗓子眼，开着车缓缓前行，第一个项目坡起，显示屏里传来女声“您距离边缘线已超过50厘米，考试不合格”，挂掉。接着刷身份证，第二次机会从直角转弯开始，以S弯“车轮已压线”停止。

只能十天后再预约，我虽然挂科，但是心中没有想象中难受，闺蜜说那是因为本身就知道自己过不了。把结果告诉老任同志，他发来一个ok的手势，知妻莫如夫。

再一次考试前心还是突突乱跳，教练说我给你弄点二锅头喝喝？不，我怕酒驾。老爷子又劝我：有啥可怕的，考不过下回再考，又不拘留你半个月。

我说，教练，您知道吗？我看到驾校里那几只晒太阳的小狗，我都在想我还没有它们过得自在，它们也不用考驾照。

这一次等待的时间把自己内心的恐惧都磨光了，终于要开始了，第一个项目坡起，由于离边缘线太近挂了。显示屏传来工作人员柔美的声音：“不要着急，还有一次机会”，我迅速调整心态从直角转弯开始，侧方，S弯，倒车入库，再走一遍坡起，传出“考试合格”的语音时，真的不敢相信我自己。

我把车开回起点，签字的时候反复问工作人员是不是真的考过了。都说科二过了驾照就拿到手里一半了，学了科三才知道一切都是骗人的。

科三只有一天的课时，与别的学员相互交替也只能跑五圈左右，上午被骂“你真是个奇葩”“你开车的样子我喝醉了都学不会”！下午才刚刚找到感觉就又下课了。突然很怀念科二教练，与之相比，老爷子堪称柔情。

一周后模拟考试一圈下来，错误百出，模拟老师气势汹汹：再熄火你给我下车！我欠驾校400分，一路都在像孙子似的对人家讲对不起。

下了模拟车，又跟着教练车跑了几圈，想着也就有百分之五十的把握。

心中有心事，一夜就睡了仨小时，睁着眼睛把考试时前前后后会遇到的问题和路线想了好几遍。一早六点爬起来洗漱，十点左右轮到我考试。

之前听别人讲坐在副驾驶的安全员有的很凶。没想到我遇到的安全员是位小哥哥，戴着眼镜，温润如玉。模拟夜间灯光完毕，开始路考，第一个掉头的位置，我以为我是从四挡挂到了一挡，实际上是推到了三挡，以三挡的速度调头可想而知，安全员迅速为我踩了副刹车。

第二次机会一路顺畅，眼看着要到终点了，前方请靠边停车，打右转方向灯，观右后视镜，换一挡，踩离合踩刹车。但是，我因为离合压得不够低，速度过快，导致没有充足的时间停好，压了边缘线，考试不合格。

连安全员都替我惋惜，更别说我自己了，“心痛到无法呼吸”，坐在公交车上，心碎得像饺子馅一样，搅在一起疼，挂得太亏了。旁边坐着一阿姨，我真想抱着她，哭着对她说我科目三挂了，我心里难受……到底还是忍住了。

下了公交车，打电话给老妈，被安慰道：“比起那些车还没有开出去就结束了的人，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告诉老任同志，人家回四个字：“意料之中。”告诉孩子们，人家回：“我们根本就没指望你能过。”

终于没让他们“失望”，心中稍稍释然。温室里的花看到寒冬六点钟的早晨，环卫工人在打扫，公交司机在开车，好多人冻得跳着踢踏舞在公交车站等候，骑电动车送学生的家长后座是包裹严实的孩子。

同一时光流转下，每一个前进着的人都不容易，没有一种成长不伴着疼痛，科目三没过又怎样，再考。就算是花，也要做带刺的玫瑰努力开在凛冽的寒风中。